哲学诗与灵魂政体:柏拉图对经典的竞争与重塑
本文目录:
核心观点
- 柏拉图并非简单地反对诗歌,而是旨在创造一种新的哲学诗歌形式,以取代荷马史诗作为希腊文明“塑造性经典”的地位。
- 柏拉图对话录本身就是一种“向善的赞歌”和对哲学生活的颂扬,是柏拉图为希腊提供的竞争性经典。
- 在《理想国》中,苏格拉底、克法洛斯和奥德修斯代表了灵魂得到良好治理的新英雄典范。
- 我们内化的故事塑造着我们的内在“政体”:我们成为我们所阅读的内容。
柏拉图对“诗歌”的广义理解
- 柏拉图所讨论的“诗歌”(poiēsis)含义远比现代概念宽泛。
- 它涵盖了史诗、悲剧及所有叙事性文学——即那些塑造品格、传递价值的故事。
- 荷马的史诗并非简单的抒情诗,而是一个文明的核心课程。
从神话到哲学诗歌:思想的演进
- 神话阶段:荷马、赫西俄德。
- 自然哲学阶段:泰勒斯、赫拉克利特。
- 伦理哲学阶段:苏格拉底。
哲学诗歌阶段:柏拉图。他并未拒绝神话传统,而是改造了它。
- 对话录不是论文,而是戏剧性、充满意象和神话色彩的。
- 它保留了叙事的力量,但将其导向哲学目的。
《理想国》中对诗歌的批判与接纳
- 批判的根源:柏拉图深知故事对灵魂的塑造力量(“我们成为我们所吸收的”)。
具体批判:
- (卷二、三)主张严格监管给护卫者讲述的故事,禁止神祇行为不端和过度哀悼的内容,因其具有塑造性影响。
- (卷十)提出更深层批评:摹仿诗歌通过让我们同情过度的悲伤和放纵的激情,会强化灵魂中低劣的部分。
- 有限的接纳:苏格拉底并未完全禁止诗歌。他承认“献给神的颂歌和对好人的赞美诗”是可以接受的——即那些将灵魂引向“善”而非远离“善”的诗歌。
柏拉图的新英雄典范
柏拉图对话录作为他的“反神话”,塑造了新的英雄形象。
苏格拉底 vs. 阿喀琉斯
| 特征 | 阿喀琉斯 | 苏格拉底 |
|---|---|---|
| 追求 | 荣誉(kleos) | 真理 |
| 生活 | 短暂、充满血气(thumos)与暴力的生活 | 哲学生活 |
| 死亡 | 被定义他的血气所吞噬 | 被雅典处死,面对死亡时全然平静,展现了对其的掌控 |
| 意义 | 为荣誉而死 | 为经过审视的生活而死 |
克法洛斯:被忽视的实践典范
- 常被评论者视为在真正哲学讨论开始前退场的有限老者。
柏拉图塑造的深刻形象:
- 头戴献祭花环的长者,坐在王座般的椅子上,被寻求智慧者环绕。
- 在实践中体现了四种主要美德。
- 将对待财富的态度描述为“介于我祖父和父亲之间的中道”——这正是苏格拉底后来所推荐的“中道”。
- 核心意义:他可能未给出关于正义的哲学论述,但他活出了正义。他是阿喀琉斯永远无法成为的样子:年老、平和、繁荣。
奥德修斯:最终的哲学选择
- 在《理想国》结尾的“厄尔神话”中,灵魂选择来世生活。
- 历经磨难的奥德修斯最后一个选择,他选择了“一个关心自己事务的普通人的平静生活”。
- 象征意义:他终于从苦难中学到了应得教训。传说他曾装疯以逃避特洛伊战争,只想与家人相守。英雄世界曾将他拖回。在厄尔神话中,柏拉图让他最终选择了自己始终渴望的生活。
作为灵魂地图的《理想国》
- 文本框架:克法洛斯在开头体现了哲学生活,奥德修斯在结尾选择了它,而我们跟随苏格拉底行走于两者之间。
- 心理学解读:若将《理想国》视为心理学而非政治理论,视为灵魂“政体”的地图而非城邦治理的蓝图,那么关于“可接受的诗歌”的问题就变得紧迫而个人化。
- 核心启示:我们内化的故事塑造着我们的内在政府。我们成为我们所阅读的内容。
柏拉图作为哲学诗人的资质
- 早年训练:据第欧根尼·拉尔修记载,柏拉图年轻时创作过酒神颂、抒情诗和悲剧,几乎要在悲剧竞赛中角逐奖项。
- 转变而非放弃:在聆听苏格拉底后,他烧掉了自己的诗稿,但并未真正抛弃诗歌。亚里士多德指出“对话录的风格介于诗歌与散文之间”。
- 诗艺的重现:他的诗歌训练重现于“洞穴比喻”的神话力量、“线段比喻”的架构精确性以及“厄尔神话”的末世论戏剧性中。
结论
- 诗人并未被完全逐出美好城邦。
- 正确的诗人被邀请进来。
- 《理想国》为我们提供了苏格拉底、克法洛斯和奥德修斯作为哲学生活的典范,而柏拉图本人则是哲学诗人的典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