谎言的心理功能:从自我防御到结构性欺骗
核心观点
- 我们有时会暂时接受谎言,因为它能带来愉悦、安慰或幻想。
- 在自恋和操纵型的家庭系统中,谎言是结构性的,是维系系统运作的基础。
- 当认知与行为或群体忠诚发生冲突时,我们会调整对“真相”的感知以减少不适。
我们为何容忍甚至认同谎言
在社交媒体和人工智能时代,谎言无处不在。虽然信息触手可及,但我们通常不会去核实。
理解这一现象的关键在于:不应将说谎仅仅视为道德缺陷,而应将其看作一种心理防御机制。
- 以合作为形式的“自愿暂停怀疑”:就像看电影一样,我们明知广告(如快餐、酒店宣传)是失真的,但仍会受其影响。这是因为挑战这些谎言带来的挫败感和失望感,常常超过了其收益。
“现实检验”与“现实感”的区别(Avery Weisman):
- 现实检验:对事实的验证(“这是真的吗?”)。
- 现实感:情感上的确信(“这感觉是真的”)。
- 一个图像可能通不过现实检验,但仍能带来足够真实的“感觉”以影响行为。大脑认为“感觉良好”就足够了。
自恋型谎言与早期创伤的重负
并非所有谎言都无害。在某些家庭系统中,谎言是结构性的,具有破坏性。
- 结构性谎言:在自恋和操纵型家庭中,孩子可能反复被告知他们的感知是错的、情绪是夸张的(例如“你太敏感了”、“那根本没发生过”)。这些谎言是为了维持家庭系统的稳定,而非装饰。
- 情感确信压倒逻辑:即使成年后从理智上认清了 manipulation,但在冲突时刻,旧有的信念(“也许我确实反应过度了”)仍会浮现。信念的存活不仅依靠事实,更依靠情感上的确定性。 如果一个信念曾保护过依恋或安全感,逻辑的出现并不会让它自动消失。
- 创伤联结与煤气灯效应:当事人可能拥有确凿的证据(信息、录音),但内心仍感到不确定。证据可以瓦解事实,但未必能瓦解内心的确信。
自我保护性谎言:许多未解决的内心冲突根植于这些被保护的“自我谎言”,它们曾用于调节痛苦。挑战它们意味着要面对心灵可能尚未准备好承受的丧失和创伤。
- 这也解释了为何有些人回避治疗或不愿负面谈论家庭——他们害怕如果这些内在的、内化的家庭谎言或保护性幻想被剥离,将没有其他结构来支撑自己。
回避冲突:沉默的代价
揭露谎言通常会带来麻烦。
- 外部风险:可能招致拒绝、报复或失去归属感。
- 内部张力:认知失调理论(Leon Festinger)指出,当认知(知道是谎言)与行为(保持沉默)或群体忠诚发生冲突时,人们会调整对真相的感知以减少不适。
- 共同建构的现实:在家庭、伴侣、职场和文化中,谎言得以存续,是因为现实并非独自发现,而是共同建构的。一个群体同意视作真实的东西,就会成为足以指导行动的“现实”。保持沉默成为对群体忠诚的一种形式,能提供归属感。挑战共同叙事会威胁依恋,招致批评。
挫折的耐受性:现实检验在挫折中产生,但仅当挫折是可耐受的。当挫折感压倒一切时,人们会退回到扭曲或替代现实中。因此,对谎言的容忍度起到了调节情感痛苦的作用。
- 这也意味着,选择揭露谎言的时机至关重要:过早可能适得其反;过晚则谎言已被遗忘、压抑、归档,冲突得以避免(但并未解决)。
总结:容忍谎言的代价与自我关怀
我们容忍一定程度的欺骗,是因为它常有其“功用”:维护社交生活和内心舒适,保护我们免受情感痛苦或人际冲突。短期内,揭露谎言的代价往往高于放任。
然而,如果我们过于习惯容忍,让容忍度突破极限,谎言就会变得慢性化、关系化,并开始塑造身份。它们会缓慢侵蚀信任——既是对他人的信任,也是对自己的信任。代价以焦虑、困惑和自我认同破碎的形式逐渐显现。
儿童依赖真相生存,因为对婴儿而言,照料者的信任背叛是一种心理灾难。成年后,我们虽对信任破裂更为习惯,但内在的儿童自我仍易受现实反复扭曲的伤害。
因此,追究谎言的责任——首先是对自己, quietly and without confrontation——是一种自我关怀的行为,也是对真实世界观的维护。